国际传播视域下非遗短视频的多模态话语分析

　　非遗是各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充当连接过去与当下的文化桥梁，具有一定的地域性和民族性。于中国而言，非遗是展示中华文明的符号载体和激活民族集体记忆的精神标识，在“讲好中国故事，传递好中国声音”的国际舞台中充当重要抓手。非遗国际传播依托互联网和数字化技术，将非遗的文化内核与精神理念传递给异域受众，触发审美共情，进而实现中华非遗在国际传播场域中的价值认同。

　　当前，全球传播深度平台化特征日益明显，国际传播生态格局亦随之变得更加复杂，呈现用户为主、移动优先的智能化发展趋势。过去，我们倾向于理念宣传，从宏大视角传递中国经验。如今，我们更注重个体叙述，通过微小视角讲述中国故事。李子柒短视频作为中国文化出海的典范，通过真实、下沉的视角打造了贯通中西方的文化共享空间。2021年7月14日，李子柒发布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作品的最终章《井盐》，随后社交媒体账号进入停更期；2024年11月12日，李子柒在多平台同步更新视频，发布了两条以非遗为主题的视频，简称“雕花隐漆”和“森林衣帽间”。截至2024年11月16日，李子柒YouTube频道订阅量达2040万，成为YouTube中文频道订阅量最多的短视频创作者。

　　本研究以YouTube平台李子柒非遗短视频为研究对象，基于张德禄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综合框架，从文化、语境、内容及表达四个维度进行系统性考察，着重剖析视听文本中语言、图像、音乐等多模态符号的协同运作机制，进一步探索数字媒介时代非遗国际传播的创新路径及话语实践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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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模态话语的含义及应用

　　多模态话语指运用听觉、视觉、触觉等多种感觉，通过语言、图像、声音、动作等多种手段和符号资源进行交际的现象[1]。1977年，罗兰·巴特（R .Barthes）在《图像的修辞》中首次指出了图像与语言之间的相互作用会影响意义的表达。2001年，克雷斯和范·莱文（Kress, G.& van Leeuwen, T.）在韩里德（Halliday）功能语法理论的基础上，从图像话语意义出发探讨了模态与媒体之间的关系[2]。

　　2003年，多模态话语分析方法被引入中国，当时主要从语言学视角加以研究。2009年，张德禄在系统功能语言学视阈下提出，话语意义的表征机制主要依托于语言符号与非语言符号的协同作用，其中非语言符号体系呈现双重属性：具身性包含面部微表情与肢体动作等生理性表征；非具身性涵盖网络媒介、实验场域及空间布局等物理性能。由上述多模态话语资源协同构建的综合性交际话语，即为多模态话语分析的核心研究对象。

　　全媒体语境下，多模态话语分析通过整合认知语言学、符号学和社会学的理论资源，突破了传统话语分析仅关注语言文字的局限性，有效阐释了现代传播实践中信息与信息之间的协同构建机制。张德禄提出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综合框架，包含文化、语境、内容和表达四个维度。文化维度指由人的思维模式、生活习惯、处世哲学等组成的意识形态，以及具体实现这种意识形态的载体；语境维度包含话语范围、话语基调与话语方式等内容；内容维度则涵盖概念意义、人际意义与语篇意义；表达维度指语言符号系统与视觉、听觉、空间等多模态符号资源。

　　随着媒介的多元化发展，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研究焦点正从传统的文本形式转向更为动态的图像、电影与海报，但对短视频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研究相对较少，因此笔者将对李子柒非遗短视频展开多模态话语分析，旨在更全面地解读其中的多模态协同特征和话语建构策略，为其他类型的非遗短视频成功出海提供可行性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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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Tube平台

　　李子柒短视频的多模态话语分析

　　（一）文化层面：深挖文化资源，构筑叙事空间

　　文化包括了语言、习俗、传统节日、民间故事等形式，能反映社会精神面貌和民族信仰。非遗则承载了特定群体的文化记忆，记录了一个民族或群体的历史变迁、社会生活和精神追求。李子柒短视频通过镜头语言展示了蚕桑、蜀绣、扎染工艺、古法造纸、木活字印刷术等传统非遗文化，并将其嵌入日常生活场景的叙事体系，实现了从技艺展演到文化阐释的符号转化。以“木活字”短视频为例，创作者首先将镜头聚焦在题为“东源王宅”的牌匾上，通过古建筑的展演奠定了文化场域，随后采用由近及远的镜头语言，从微观呈现主体人物所穿戴的传统服饰，到宏观展示古建筑群落与自然景观，空间上的位移构建了“天人合一”的东方美学。

　　（二）语境层面：口语化方言表达，增添地域文化色彩

　　语境层面的多模态话语分析，主要从话语范围、话语基调与话语方式三方面入手。话语范围指交际语言的背景与情境，话语基调强调说话的情感态度，话语方式则包括语音、语调、语气和语法等内容。以视频《奶奶的衣柜坏了，给她翻新了一下》（以下又称“雕花隐漆”）为例，视频以李子柒与奶奶代际共居的乡村生活为叙事空间，通过溪流、竹林、山间田野等自然意象，建构了非遗技艺与自然环境的互文关系。通过“雕花隐漆”的技艺展示，在唤醒人们乡村集体文化记忆的同时，实现了非遗文化从束之高阁的博物馆展品向生活实践的知识性转化。

　　在听觉模态建构方面，视频以原生态方言对话为主，诸如“婆婆我进来喽”“婆婆，你这个柜子可要不得哦”等日常化对白，通过简洁、温柔的话语，向观众传递祖孙间的深厚情感，建构了代际传承的情感共同体。原汁原味的方言形式，在增强视频真实性的同时，强化了川蜀文化的在地特征，让异域受众体会到了川蜀乡村的风土人情。于异域受众而言，方言具有一种东方神秘感，能增强中国文化的异质吸引力。

　　（三）内容层面：多模态协统互构，引发情感共振

　　声音、文字与图像都是塑造李子柒短视频的重要元素。文字模态作为呈现主体内容的承载体，准确地向受众叙述视频的核心内容。以“雕花隐漆”视频为例，李子柒在关键画面用文字加以解说（包括制作时间及步骤名称），让受众意识到14分钟体量的短视频是耗时一年，历经春夏秋冬才完成的，通过时间叙述建构了受众对非遗工艺复杂性的认知框架。

　　图像作为视觉符号，不仅能生动地再现具体场景，还能通过色彩、构图和细节表达意义，与文字和声音模态相互补充，共同强化视听体验[3]。在展示“雕漆隐花”工艺时，通过大量的特写镜头，生动呈现了李子柒与大自然、漆器之间的互动。其中，麒麟图案作为一种代表吉祥的传统文化符号，通过漆器这一客体实现了非遗符号的现代性转译。

　　李子柒短视频中的声音模态主要为背景音乐和同期声两类：背景音乐渲染了悠远宁静的氛围，同期声勾勒现实生活的细节与质感。其中，背景音乐往往选择轻柔的传统乐器，如古筝、琵琶等，与乡村山水相结合同步出现，巧妙呼应非遗手工制作的画面，带给海内外受众身临其境般的体验，如在视频《千年长安千年纸，原来最原始的纸张是这样造出来的》中，悠扬的曲调与自然景色、传统造纸工艺相得益彰，增添了画面的现场感。同期声除了李子柒与奶奶的日常对话外，主要声源来自大自然的鸟叫、虫鸣、犬吠，制作工艺时的砍柴声、织布声、镰刀声，以及与乡中村民的欢声笑语，真实的声音传递着浓厚的人情味，唤醒了受众对传统乡村生活的记忆，同时降低了文化隔阂，让异域受众了解到一个更全面、更真实、更精彩的中国。

　　（四）表达层面：塑造个人身体符号，打造非遗文化品牌标杆

　　多模态话语分析的表达层面包括语言与非语言两大类，语言包括纯语言与伴语言，非语言则包括体态语（如手势、站姿）、客体语（如相貌、衣着）等类型。

　　体态语是一种通过身体姿势、面部表情及其他肢体动作传达信息和表达情感的沟通方式，其在人际交往中往往能超越种族界限，进而实现信息的有效传递与情感的共鸣共享。以“古法造纸”视频为例，镜头展示了李子柒第一次操作构皮纸失败时的肢体语言，刻画李子柒略显气馁的神态表情及从火坑捡回废弃纸张后为自己加油打气重新造纸的画面。在“制作非遗美食兰州拉面”视频中，李子柒从备菜、炒香料到熬骨头汤、揉面，详细展示了每一步制作过程。一系列的肢体语言，突破了基于语言差异的文化认知局限，展现了非遗美食工艺的细致入微，在流动的场景中释放了情感张力。

　　客体语体现为日常所接触和运用的一切具有表意功能的物件。在李子柒短视频中，服饰是最为常见且直观的客体语载体，包括汉服、粗布麻衣等多种类型，其制作过程严格遵循传统工艺，带有浓郁的地域文化特色，诸如服饰刺绣、印染等装饰。还有一些源自民间传说或节庆意象的传统图案，这些符号桥接了用户对传统非遗文化已有的情感，从而激活了用户脑海中被遮蔽或遗忘的文化记忆。此外，还有一些具有典型中国特色的器具，如由砖石砌成的土灶，代表着农耕时代家庭生活的核心，其厚重坚固的外表也象征着中国传统家庭情感的稳固。客体语背后蕴藏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它是中华文化基因的外在物化表现，承载着一个群体对世界认知、审美、价值观塑造等诸多层面的集体记忆与智慧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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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语

　　“万物皆媒”时代，短视频凭借其社交化、去中心化，以及逖听遐视的传播特征，成为推动非遗进入大众传播视域和大众文化场域的重要媒介形式。李子柒短视频依托视听元素，将视觉模态与听觉、文字模态相结合，把非遗文化内核转化为直观、生动且形象化的可视化符号：在视觉维度，通过象征性文化符号构建东方美学；在听觉维度，通过自然声音与民族乐器强化文化感知；在文字维度，通过解说搭建文化解码桥梁。三种维度的多模态建构进一步降低了文化隔阂，激发了海内外受众的情绪情感体验。本研究探析了李子柒非遗短视频的叙事结构和话语策略，旨在构建非遗国际传播的理论框架，助力更多的非遗短视频创作者参与推动非遗的跨文化传播，提升中华非遗在国际市场中的能见度和影响力。

　　参考文献

　　[1] 张德禄.多模态话语分析综合理论框架探索[J].中国外语,2009(6):26-32.

　　[2] Kress,G. & van Leeuwen, T. Multimodal Discourse:The Modes and Media of Contemporary Communication[M].London: Arnold,2001.

　　[3] 段峰峰,匡蓉.乡村振兴题材纪录片的话语建构[J].中国电视,2023(3):73-77.

　　(王紫云 浙江理工大学法学与人文学院研究生)